任上我们向杨超导演转达了一位初二男孩对长江图川口大辅陈见飞湛江魏佳庆俞隆华z

我们向杨超导演转达了一位初二男孩对《长江图》的困扰，导演当时就乐了

电影《长江图》上映，这一回我们决心要做一次不一样的专访。

作为今年柏林电影节中国电影的一枝独秀，无论是在电影节期间还是在电影上映前后，不少媒体都争先恐后的采访导演杨超。

然而这些采访，跟《长江图》本身的气质一样，艰深、难懂，隔绝了很大一部分普通观众。但我们希望把这部潜心多年、内地最贵的艺术电影介绍给更多的观众，甚至介绍给90后、00后的人。

于是我们请到了一位00后、初中二年级的北京男生，我们带他去看了电影《长江图》，他跟我们聊了聊自己人生第一次看艺术片的感受。（应这位害羞的中二男生的要求，我们就不放照片了。）

最后我们把这位中二男孩的感受和疑问，改编成了几个无厘头的小问题，带给了杨超导演。

导演说：“还真是没回答过这样的问题。”

“看你这些问题是我今天唯一笑出来的时候。”

（摄影师为了调动杨超导演的情绪希望他做一些搞怪的动作，“来啊，来看《长江图》啊”导演一边招手笑着说。▲）

不得不感叹《长江图》跟水的缘分。

我们的采访约在了某天的晚上，傍晚的北京突然毫无征兆的下起了瓢泼大雨，雨点砸在车顶上发出巨响，不完善的城市建设让积水汇成小河，我们坐在出租车上往外看，真以为自己坐着船游长江呢。

等了不到一分钟，杨超导演就风风火火的进到采访间，一个人，背着大个书包，进来见到我们就问：

“问题我看了，你们谁写的，我真是没见过这样的问题”。

“今天我唯一笑出来的时候就是看你们的问题。”

本来害怕导演生气的我们瞬间放下心来，然后再次解释了来意。

杨超导演和他的电影感觉很不一样，本人不高冷，反而长得圆滚滚挺亲切，爱笑，笑起来很可爱。但脑袋后面的留的小辫子又符合他文艺男青年的气质。

杨超非常健谈，也许是因为本身也是老师的原因，面对这些无厘头的问题，他比我们想的还要应对自如。

谈谈00后：学校教育都是“正能量”啊橘子君：00后的小孩之前就没有看过关于长江的电影，他看过的第一部关于长江的电影，就是周星弛的《长江七号》。

杨超：那跟长江没关系。（此处导演和橘子君都笑了。）

橘子君：对，跟长江没关系。对这个问题你怎么看？

杨超：我觉得是一个比较可惜的事情，因为长江对于任何一个中国人，不管是00后，还是90后，还是什么后吧，对任何林禹辰一个中国人来说，其实是有点意思的是，它是特好的一个旅游的地儿。

当然可能0金震彪0后可能会稍微有点……因为这个时代跟我们那个时代不一样，我童年的时候，可能最好玩儿的就是玩儿水了，玩具很少，现在00后估计玩具很多，所以他们就不觉得自然本身有什么好玩儿的。但是你看看美国的00后什么样？他也是在挑战大自然，他为什么在天空中跳伞呢？其实自然界本身的奇观，还有那种有趣的东西，是比很多人造玩具更好玩的东西。

橘子君：但有的小孩，比如00后的孩子，就喜欢宅在家里，就喜欢玩儿iPad、Xbox。

杨超：是。美国也有很多这样的，谢尔顿那样的人是这个时代的一个标杆。但不是全部，大家如果都这样也挺累的，而且这也不见得是一种特别完整的生活的幸福指数，因为人和自然相处本身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橘子君：为什么男主角长得但因测试配置像个混混，却会对写诗感兴趣？

杨超：这个船工，那是船工的正常打扮啊。船工在船上他又不见人，他不可能（精心琢磨自己）。而且秦昊的这个打扮算是我见过的最不像船工的船工了。

橘子君 杨超（异口同声）：最文艺的船工。

杨超：对，你平时见的船工都是跟农民一样，当然中国的穿着是一个大问题，不光是他们，我们的穿着有的时候都很傻。

（黑色休闲西装内搭白色T恤，配上浅蓝色牛仔裤的经典搭配，随性但不失稳重，橘子君倒是觉得杨超导演挺会穿的▲）

把他理解为混混，这个也太狭窄了，这个小孩他哪来这个概念呢？什么叫混混。

橘子君：他可能会觉得这个男生一开始没多久很快跟女主上床，就感觉这个品性好像是个混混。

杨超：哦，这个小孩非常正能量。学校教育啊，全是正能量。（反讽的表情）

橘子君：诗都是您写的吗？

杨超：九首是我写的，一首是我在上摘的。

橘子君：哪一首是上摘的？

杨超：“我珍惜我灵魂的清澈，我忠于我不爱的自己”，那首诗是一个叫乐小朵的一个络的自由思想家。

橘子君：还不是豆瓣的？

杨超：不是豆瓣。（此处导演的语气让橘子君听出了一丝轻蔑）

她就是在群里面的一个，在民间活跃的一个独立思想家，这是还不是她写的诗，是她的文章中的两句话，我就直接摘过来当诗用了，是一个很牛逼的人。

橘子君：主角们私自运违禁物品，但是一路为什么没有被警察查？

杨超：警察也有休息的时候啊。

橘子君：……

（导演还为我们讲述了电影里男主具体的藏鱼方法，把鱼藏在舱下的压舱水里面，上面还盖个篷布，外面根本看不出来藏了东西。很好，非常有经验。这里就不详细说了……）

橘子君：什么鱼就珍贵成这样了？

杨超：白鳍豚，其实已经绝种了，这种自然保护动物个人是不能拥有的，不管你是拥有，运输，还是贩卖，这当然都是犯法的，国家保护动物都这样。

橘子君：这小孩正能量，问了好多正能量的问题。

杨超：是的，感觉他就是一警察。

谈女主：女主是个活人，电影更适合十八岁以上的人看橘子君：为什么文艺片里女主角总是妓女，张艺谋陈凯歌大师也总是拍妓女，妓女是因为交往的男人多所以才有故事吗？妓女是最懂男人的女人吗？

杨超：她不是个妓女，她只是曾经是个妓女，就是她的多个身份中的一个，这个电影讲了这个女孩十几年的历程。

这个电影是没法只看最表层的。如果说傅抱石的画大家不是看一遍就能懂，大家愿意多看几遍的话，凭什么电影就只能看一遍呢？《长江图》不是一个快销品，它本就不能看一遍，大家三遍之后再说这件事儿呗。就是说你得先读懂影片本身影像的这个物象的含义，然后才谈得上去理解它。

橘子君：是不是妓女她接触的男人多，所以她吸纳的故事多，所以她就能吐露的真言多呢？

杨超：这个角度也不见得是错的，不过这不包括《长江图》，《长江图》不是这么一个故事，不是一个社会写实的故事。

从社会写实角度来说，其实妓女这个职业当然是挺值得大家去关注的，因为她身上附加了很多，我看过很多社会调查报告，涉及到的妓女的生活，我觉得非常丰富，人性的层面非常丰富。单就社会写实的角度来说，我觉得妓女是一个特别值得关注的职业，它也真的没什么低贱的地方。

橘子君：00后的孩子可能还接触不到这个体系吧，还没迈出社会呢。

杨超：是的，这个电影应该十八岁以上再看吧。

这倒不是因为它里面有什么色情的东西，而是因为它比较复杂，小孩其实还是应该先接受一些比较简单明确的那种东西吧。

橘子君：女主角是活着的吗？感觉她像鬼一样，一会儿爬山罗昌炫一会儿浮在水底。而且中国不是不让拍鬼吗？

杨超：如果她妈有墓碑，她爸有妈，她还跟别的人发生过联系，保证了控制器的稳定性她还曾经跟高淳谈及过她的父母，这一切都证明她是个活人啊。这个对于可能再成熟一点的观众来说，就能抓住这些信息点，就能知道她不会是一个鬼。

橘子君：为什么她一会儿在这儿出现，一会儿出现在山那儿、一会儿又在水那儿出现，然后一会儿又在夜晚？

杨超：我们其实看到的这个女人，是透过男人的目光去看她的，当一个人看世界的时候他是有视角的，你不可能获得全知视角。类型电影、商业电影，给了我们一个幻觉，好像我们看这个世界能用全知视角来看。

（此时杨超老师为我们上了一小节导演课。商业片拍摄可能是全知视角，而艺术片并不是。）

橘子君：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

杨超：《长江图》完全是站在高淳的视角上来看这个女人的，这个就是为什么我们只看到这个女人的只鳞片爪，因为我们是逆着她的生命流，跳跃着来看她，整个全片就看了九次，高淳不出现你就看不见女孩。你知道南京跟江阴之间这女孩发生什么了吗？我都没让你看见，这个电影严格地遵循了船和高淳的这个视角，这是这个电影的时空结构由来。

谈《长江图》电影细节：黑鱼的习俗是我编的橘子君：（男主供奉的）那条黑鱼要是有父亲的灵魂，那鱼自身的灵魂怎么办？导演您看过《大鱼海棠》吗？

杨超：这个问题我觉得挺好的，他会想到鱼也有自己的灵魂，如果他是一个人的灵魂，他的灵魂在哪儿，这个问题想得很好。

橘子君：所以导演您看《大鱼海棠》了吗？

杨超：我没看到，没看。

橘子君：因为正好《大鱼海棠》就讲了关于鱼和灵魂的故事。

杨超：这就是一个非常奇怪的脑洞。这个黑鱼你按他们的这个习俗来讲，他父亲的灵魂就永远不会消散了。按道理灵魂都会走掉，结果他父亲的灵魂就一直附在那条鱼身上就在江里游，就是这么一个结局，当然这个习俗本身也是一个剧本。

橘子君：这个是真的假的？

杨超：我编的（橘子君：……），但是这个习俗本身也是剧本中才成立的一个前提，它是个剧本的逻辑，这个剧本没有考虑到黑鱼本身的灵魂在哪儿，这是这个小孩考虑到的更细的地方，可能这个黑鱼身上并存着死者的灵魂和他自己的灵魂。

橘子君：双重鱼格。

杨超：对，将来它找个时间把那个老人的灵魂再驱逐出去之后，它就可以获得自由了。

橘子君：庙里的和尚为什么只回答三个问题？

杨超：没什么玄妙的，隔壁那个庙里的和尚回答五个。还有另外你只要给钱，我一万个都可以。

橘子君：……好吧，山上有人放火，你们拍摄的时候是真的烧了山吗？违法吗？

杨超：我们的那个火苗，四周的那个树底下埋伏了几十条壮汉。

制片组在上面防火，拿着灭火器以防万一。但其实是很难烧起来，因为那个很潮，江边非常潮湿。

橘子君：那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杨超：烧的不是树林，而是我们准备的一个十字架上面钉了一个稻草人，因为它水分很大，你烧不着。我们是准备了燃油浇在我们的稻草人上才烧着的，我们没有烧树林，我们是在山上找了一块儿小空地烧稻草人。但是我们怕这个火延伸到树林，所以周围布置了防火带还有灭火器。

《长江图》其实是一部穿（科）越（幻）电影橘子君：这是一个穿越题材吗？电视剧都会讲穿越规则，那你为什么不讲？

杨超：这没错，这确实是个穿越的故事。这孩子看得很准。《长江图》其实是有一个科幻内核的。

橘子君：有科幻内核？

杨超：这一帮小孩都是科幻、魔幻的发烧友嘛，对吧。基本是他们的基础教育，我也是，如果你要进行时间的穿越，你是需要也一个时空定律和规则的。当然是有的，我在写之前定了十几条呢。

高淳看见的观众才能看见，这就是第一条规则。然后他们俩为什么就非得在那些码头遇见，为什么不是别的码头呢？这里面也有一个潜在的规则，我非常清楚，这小孩意识到这东西存在，但是他奇怪的是为什么导演不把它说出来呢？为什么导演不把它塞给我呢？这就是刚才前面那个问题。

橘子君：有十几条？

杨超：嗯。这一切都是逻辑，这根本就不是诗电影。

根本就不是说杨超导演觉得该抒情了，他们俩就见一面，然后做个爱，然后这会儿又开始生个气，然后又开始嚎叫一番，好像没什么逻辑。

橘子君：明白了，那类型片的划分应该加一个“科幻”，豆瓣词条改一下：“剧情、科幻”。

杨超：这事儿看观众怎么读解吧，很多人现在都迷着呢。

橘子君：什么叫魔幻现实主义？如果《长江图》是魔幻，那《哈利·波特》是魔幻现实主义吗？

杨超:《哈利波特》就是一个魔幻小说嘛，这是一个非常标准的魔幻小说，它跟现实没关系。

魔幻现实主义指的是他会在现实跟超现实之间做一种属于作者自己的处理。

橘子君：现实和科幻、现实和超现实，怎么给00后解释？

杨超：魔幻现实主义的艺术作品中，你没法直接看到超现实——没法看到直接超越三维物理的规则的那些奇观。魔幻现实主义是完全在现实上建立的魔幻感，魔幻的时空逻辑，这叫魔幻现实主义，它不会那么轻易地把那种超现实的东西拽过来。

（此时杨超导演再次发挥老师的功力，用僵尸、武侠、cosplay等小例子讲述这其中的区别，橘子君好像瞬间回到大学时代。）

有人吐槽《长江图》不好看！导演：我本人表示歉意橘子君：其实我们看电影的时候旁边还有一个大妈，她们全程没看懂，而且全程在吐槽，就吐槽说这个片子是瞎编的。

杨超：影响你们看电影啊。

橘子君：是有点。所以说肯定会有一批人看不懂。

杨超：何止一批人，是很多人。

橘子君：没看懂《长江图》是不是就是智商不够？

杨超：首先我是要表示歉意，不是我本人表示歉意，是为中国电影行业表示歉意，这种电影是不应该在商业院线里做这样的发行的，应该有单独为这种电影准备的长线放映的艺术院线，这个艺术院线大家千呼万唤多少年了，一直没有搞成嘛，所有人都知道应该有，以中国的经济地位，以中国的文化传统，早就应该有这个东西，但是一直也没成，千呼万唤不出来，导致所有的艺术电影都被迫在商业院线里发行。这个一定会伤害观众，因为商业院线里观众没办法预见到他会看到一个这样的电影。

橘子君：上一个排片还是《星际迷航》呢，下一个排片就是《长江图》了。

杨超：是啊，你别说我了，候导的《聂隐娘》不也一样吗？多少观众都骂着街出来了。

橘子君：豆瓣分数也低得心慌。

杨超：是啊，这就是双误双输的结果，就是这个大格局没有建立起来的结果。它也伤害了那些观众，那些观众其实应该会更准确地引导到他们想看的电影里去，他们是被某些宣传误导了。电影院就这么些电影，他看这个海报觉得不错他就来看了，没想到是这个。

橘子君：有人看《长江图》睡着了怎么办？你会嫌弃他吗？

杨超：我只是希望三峡大坝那个刺耳的声音没有惊醒他们，能睡得好也不错啦，但是我们的声音很大，别把他们吵醒就好了。最起码睡觉其实是一个很享受的事儿，这个水流声，这个舒缓的感觉，这顿觉我觉得也值。

橘子君：你最希望00后从这部电影里看懂什么？

杨超：说实话，只是我的希望，我希望是至少他们能看到长江那条河流的美感，将来出去旅行的时候做一个选择，就行了。“长江边还有这么奇特的庙宇”，如果那个神秘感能吸引他们一点儿，我觉得就满足了，将来他们出去旅行的时候，不会说非得是马尔代夫才好玩，说“长江边上那个庙宇有点意思，我去看看去”，这就够了。

后记：采访前，我们只带了一个（初）中二（年级）少年去看《长江图》，他的想法固然不能代表所有00后，所有（非艺术片影迷）普通观众的想法，但这绝对是一个对专业电影知识了解不多，第一次看艺术片的人的真实感受。

导演并没有对这些问题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反而耐心回答。

艺术片并不是隔绝观众的。我们从导演的采访中感受到一丝无奈，对中国教育的无奈、对中国电影市场的无奈。

在中国，艺术片还没有形成一个成熟、健康的体系，主流观众对商业片和类型片也没有完全“吃饱”。像《长江图》这样的艺术电影在商业院线公映必然也会遭遇尴尬，这不是导演的错，不是艺术片的错，当然肯定也不是观众的错，这是整个社会和电影市场的问题。

要解决这个问题，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也许正像导演所说，只希望观众看完《威海长江图》觉得长江有一种美感，而通过这次采访，我们只希望看到这篇专访的普通观众知道，其实艺术片并不是在故弄玄虚，这就够了。

对了，那位初二小同学看了导演的回答后，表示——学校教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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